2016年夏天某日,我在清奈(Chennai)主持經銷商訓練講座;這是這次巡迴在全印度將近二十座城市五十餘個講座的中繼點,也是我們在南印度的第一站。為顧及英文不是那麼好的印度人,我們邀請在印度的商業夥伴吉天德(Jitender Bhardwaj)擔任隨行翻譯。
還記得,那是一個熱氣蒸騰的午後,靠海的濕氣滲著清奈的每一吋土地;在窗簾阻絕後半顯得昏沉的陽光裡,投影機照著我身後略顯斑駁的牆壁;空氣中的灰塵因漫射而一縷縷地於鏡頭前那股明亮的梯型空間裡滾動,數十位參與訓練的印度人面目不清地呈ㄇ字型坐在台下、沉默在陰影裡。
在說出因重複十數遍而早已沉穩的開場白後,我望向吉天德,期待他將我的英文轉換成印度人較易理解的語言。他清清喉嚨、充滿自信地張開口,用英文重覆講出一大段我剛剛說的話;我充滿疑惑地看著他,他則一臉無辜地看著我。
後來我才知道,常被一般人誤認為是「印度文」的「印地文(Hindi)」在南印的接受度並不高;以清奈為例,人們最常用的其實是坦米爾語(Tamil)。南印度的人在大多數時候寧願使用第二語言英文,也不願意使用印地語這個代表北印度的語言──所以來自北印度的吉天德所能做的,不過就是在我的英文裡加入印度腔罷了。
即使是在南印度,語言也在幾百公里之內一變再變:在清奈300公里外的班加羅爾(Bengaluru)有超過60%的人的母語是坎納達語(Kannada),以坦米爾語為母語的人僅4%。整個印度光是具有法定官方的語言就有22種,而擁有一萬名以上使用者的語言則超過150種。
溫斯頓‧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在1931年的演講中說:「印度是一個地理名詞,不比赤道更像一個國家。」的確,是邱吉爾代表的大英帝國在100年間,把南亞大陸的數十個王國以貿易、移民與武力揉合成英屬印度,然後又在二戰之後任其崩解成三個國家:印度、巴基斯坦,與在1971年從巴基斯坦獨立的孟加拉;在19世紀之前,印度從來都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個地名。
現代印度的邦(State)可以依稀看出英屬印度前某些王國的輪廓。印度目前有29個邦與7個聯邦屬地(Union territory),邦與聯邦屬地派出民選代表組成下議院(Lok Sobha)與上議院(Rajya Sabha),構成中央政府的民意基礎。因各邦能設立自己的稅規與法律,邦與邦之間通常有明顯邊界,設有收費站與檢查哨以收取過路費或檢查貨物、課徵貨物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