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自己最不喜歡的字;我們自己不會用這些字,而且聽到別人用了還會覺得全身不自在。這些字就像狗哨子,會發出高頻擾人的聲音,讓人聽了頭痛欲裂,但是卻只有我們自己聽得到,而其他人卻可以幸福自在地繼續做他們的事。知名的美國美食家M. F. K. 費雪就曾經寫過她自己的看法、偏見和反感,並且用了一個冷僻的蘇格蘭古字來形容:「憎惡蹙額之事」(scunner)。
這麼一個有用的字跑到哪裡去了呢?自從她在一九八〇年發表這篇〈凋零的行話〉(As the Lingo Languishes)之後,人類這個種族肯定只會變得更狹隘偏執,也更沒有耐性吧。這年頭,我們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有讓人憎惡蹙額的人物、地方和事情;這一定是某種病毒,在我們的腦子裡複製增生。
讓費雪感到憎惡蹙額的兩個字眼分別是:好吃(yummy)和絕妙美味(scrumptious),因為她說:「如此幼稚地迴避使用像好這樣簡單明瞭的字,根本就是尊嚴掃地。」就算你能解釋這些字為什麼讓人憎惡蹙額,並不表示一定有什麼道理。這樣的反感有點像是原始的本能,或者說,至少是不由自主的。像我一聽到鮮美多汁(succulent)這個字,就巴不得藏進衣櫃裡再也不要出來。什麼原因?我完全無解。
憎惡蹙額的字可以是高度隱私之事,除了少數親密的朋友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不過,也非常可能會有一大群人同時對某個字感到憎惡,像這樣讓人憎惡蹙額的字往往可以將個體緊密團結在一起,凝聚力驚人。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跟你打賭,你到谷歌上去搜尋「潮濕」(moist)這個在你看來似乎完全無害的字就知道了,如果沒有的話,你大可以把這本書扔在地上,棄之如蔽屣。無論如何,你可能會想知道有好幾篇相當嚴謹的新聞報導都專門在討論和解釋大家為什麼對這個m 開頭的字如此反感,而且這樣的反感顯然還非常普遍;討論這個字的人甚至還成立了臉書的社團呢。
讓人憎惡蹙額的字鮮少有跨越國界的,但是有一個字卻拔得頭籌:廁所。這個字在潮濕、潮濕的大西洋兩岸通常―就算不是舉世皆然的話―都不受喜愛;不管是美國人或是英國人都不喜歡說廁所這個字,不只是因為它跟那個m開頭的字一樣都有同樣的雙母音:oi。(噢伊。)
美國人喜歡批評英國人神經質,其實他們自己也有一點神經質。權威的《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雜誌就曾經指出,「身體功能……似乎特別讓美國人感到難為情:在英國,你到任何一家餐廳都可以大方地問『便所』(loo)在哪裡,不會有人抬一下眉毛;但是到了紐約,可千萬別嘗試。」在美國,說什麼話都講究美化、委婉,成了一件大事,連醫生、護士都會說某人「過去了」,而不直接說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