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基隆市區沿著國道一號南下,出了基隆端隧道後,一路會經過八堵、七堵、六堵、五堵,然後進入汐止、南港,臺北在望。可是四堵、三堵、二堵、頭堵哪兒去了?四堵在坪林,三堵、二堵、頭堵在宜蘭冬山鄉。多麼奇怪的排列次序!
五至八堵在基隆河上游,四堵在北勢溪上游的四堵溪河畔,而頭堵、二堵、三堵竟然在宜蘭冬山河的下游,三組與「堵」相關的地名,依序排列,卻又分屬在毫不相干的水系上,數字次序竟無一重複,怪哉!我曾查遍各種文獻與古地圖,希望在基隆河的下游找到有關頭堵、二堵、三堵、四堵的地名,無奈二十餘年下來始終未能如願。基隆河下游唯一和「堵」相關的地名就只有社子的葫蘆堵。
「堵」在臺灣民間最常被使用之處,在於作為牆壁的計算單位,例如一道牆,可以說「一堵壁」。另外,還可以是房屋開間的計算單位,中國傳統建築以「開間」為計算單位,臺灣民間在計算「開間」時則用「堵」,一堵是一個「開間」的意思,和幾個房間無關。例如一個房間有三個開間大小,通常說「三堵」。
安倍認為「堵」為土垣之義不算錯,但他說:「八堵、七堵、六堵、五堵等地名,是基於往昔防番所築的土垣命名。」就不知此說法的依據為何了。因為基隆河上游一帶是麻里即吼社及峰仔寺社的領域,而這兩個平埔族群並非兇惡的「野番」,文獻中也從未提及漢人曾在此設防。而且即使真的設置防域工事,也應該以「隘」為名,而非「堵」。
另外,這八個以「堵」為名的地方,不但地域差距頗大,似乎也找不出共同的關聯事件、人物可加以連結。再者,新北市坪林區石里「四堵」的命名時間應該最晚,更不可能和八堵、七堵、六堵、五堵有任何關聯。
根據地圖上的判讀,我發現所有以「堵」命名的地方都位於連續彎曲的河曲地形上,所以河曲地形應該是以「堵」命名的先決條件。但這八個以「堵」命名的河曲,地形地貌並不全然相同。前三者位於冬山河的下游,接近入海口處,之所以形成連續的河曲,是因為地勢平坦,河川流速趨緩所造成的。
而後四者位於基隆河上游,屬於丘陵地帶,以「堵」命名的地方除了河曲之外,附近還都有一座小山。在基隆河上游即使出現河曲地形的地方,沒有小山,並不曾出現以「堵」命名的例子。可見基隆河上游以「堵」命名的地方,是指河曲上的小山,早年閩南人應該是以「堵」類比河曲上的小山,像「一堵壁」一樣擋在河道上,而非安倍所說的防禦工事。
客家地區有不少以「肚」命名的地方,客家語以「肚」類比河曲的弧度,其實是蠻形象的。冬山河上「堵」的地形特徵和基隆河上游的「堵」不太相同,反而和客家的「肚」較類似。冬山河上「堵」是不是「肚」的轉音?還有待考證。蘭陽平原上最早的漢人開拓者大多為漳州籍客家移民。
另外,根據八堵、七堵、六堵、五堵在基隆河上游依序排列的規律加以推論,我認為基隆河在五堵的下游處,早年應該還有四個以「堵」命名的地方,其特徵應該也是河曲上的小山,捷運圓山站的圓山、汐止的橫科山、番仔寮、錦鋒山等都是可能以「堵」命名的地點。
早年基隆河的航運十分發達,松山、南港、汐止都是因河港的功能而發展的城鎮,我猜想「堵」應該是早年航行在基隆河上的水手,為計算航程、時間,以及作為航標識別,而加以命名的。
作者介紹|陸傳傑
曾擔任《人間雜誌》採訪編輯、《大地地理雜誌》總編輯,於1992年榮獲金鼎獎雜誌編輯獎。因過去任職雜誌的採訪與文史踏查訓練,擅長以兼具知性與感性的文風,敘寫臺灣文史記憶。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遠足文化《被誤解的臺灣老地名1:空間篇》。(原標題:八堵、七堵、六堵、五堵在基隆 四堵、三堵、二堵、頭堵哪裡去了?)
責任編輯/蔡惠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