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加霜的是,我在那棟房子裡找不到方向,真的像是無頭蒼蠅。那棟房子比我住的公寓大五、六倍,我不停地掉東西──我的鑰匙、行事曆、包包,我有一半的時間用在不停繞圈,瘋狂地往回走,試著找出不曉得擺去哪的東西。
一天晚上,男友出門了,他每週花六小時送走一個女兒,再把另一個接過來。我為了找開罐器,整整找了快一小時。在許多時刻,我都感到自己是外人:沒事就撞到小腿,被地毯絆倒,門鎖打不開。這是一個美輪美奐的謐靜空間,幾乎所有參觀過的人都說,「哇,這裡好寧靜!」然而,待在這棟房子裡的時候,我幾乎永遠無法放鬆。也因此在那個冬日的早晨,男友聊起讓我搬進來的時候,我想了想未來,大聲宣布,「等你裝好門再說。」幾秒鐘後又補上一句,「還有等有可以裝門的地方,好嗎?」
我和許多成為繼母的女性一樣,試著把壓力擋在外頭,努力營造出一個平和的空間,因為繼親家庭的生活令人感到雞飛狗跳、彷徨失措,尤其是一開始。我認識的一位女性比喻,那就像是在狂風暴雨之中,被扔進海裡。她笑著說,「每一個人尖叫,『快游啊!』然後就離你而去。」另一位女性則說,當繼母讓人「如履薄冰」。
當繼母真的就像那樣,你努力不讓自己滅頂,或是腳步不穩地走在一直滑動、寸步難行的地上。女性要是和有孩子的男性在一起,身上有千斤重的壓力──她們得融入、得愛人、得合作、得修補、做出困難的正確抉擇、把男方的孩子擺第一。不斷把熱臉貼上冷屁股時,還得保持幽默感。或許我們身上最沉重的壓力,就是必須贏得男人孩子的心。我們的丈夫愛他們。我們也希望自己愛他們,還期望他們也會愛我們。然而,人人都知道,沒人想要有繼母。
沒人想要有繼母。另一個比較不常被想到、但影響同樣強大的事實──一個對外人來講無疑更令人不安的事實──則是同樣也沒人想當繼母。我們的繼子女沒選擇我們,我們也沒選擇他們。他們是附帶的,如果幸運的話,他們是好的附贈品,以某種方式替我們所愛的男人加分。我們告訴自己,我們會愛繼子女,耐心對待他們,當他們的朋友,我們的生活不太會受他們影響(如果繼子女已經成年),我們順其自然。不管許什麼願,我們與繼子女的關係,永遠始於雙方都沒得選擇。他們對我們來說,不是必要的人。我們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必要的人,甚至是不小心出現的人。
這種故事的開頭聽起來不是很妙。當然,不一定都會以悲劇收場,然而對於大多數的女性而言,繼母生活如果令人頭痛,把繼母困境的醜陋事實攤在桌上會有幫助──甚至令人大大鬆了一口氣。「我們浪費太多時間責備彼此,認為自己是失敗者。」某位先生帶著前一段婚姻的孩子的女性告訴我,「要是有人能站出來說,『你知道嗎?其實每一個有繼子女的人都會碰上這種事』,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