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位神祕難測的小說家,以及總是被用來做小說場景的通霄小鎮,產生出巫山雲雨般的嚮往。在我真正去到通霄之前,我透過對七等生的小說閱讀,早已建構我對這個未曾去達小鎮的自我想像。
我大學時無意中閱讀到七等生的小說,對於其中文字的孤決獨立,以及介於現實與幻想的敘事手法,先是感覺排斥不解、但又夾著探視好奇,終於全然著迷地進入這樣小說的魅力裡。
也同時對這位神祕難測的小說家,以及總是被用來做小說場景的通霄小鎮,產生出巫山雲雨般的嚮往。因此,自己會藉由小說的描繪,去想像現實的場景。譬如讓人念念難忘的《沙河悲歌》,那個理想未盡的抑鬱男子,吹奏著十足哀愁的薩克斯風,彷彿訴說自身與島嶼命運坎坷的那條河流;或是《散步去黑橋》中,老邁男子與幼時靈魂相偕散步對語,涉走一段生命哲思與鑑照初衷的路程,緩緩一起回返童年記憶的黑橋。這樣許多空間的景象,不覺注入我對通霄小鎮的想像。也就是說,在我真正去到通霄之前,我透過對七等生的小說閱讀,早已建構我對這個未曾去達小鎮的自我想像。
之後,在一個朋友的畫展巧遇七等生,因此開啟了一段亦師亦友的長久互動。我有次動念想拍個紀錄短片,就提議與七等生相約回返他的故鄉去,隨性地記錄一些影像,滿足自己對記錄影像有著的憧憬。那時舉家已遷到台北一陣子,除了清明節或有特定的事情,極少回去故鄉的七等生,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我顯得魯莽的要求。
就這樣的,我們安排了兩趟周末的行旅,一趟由我開車匆匆來去,一趟比較從容自在地搭乘火車,並且夜宿在遠處有火力發電廠、身邊即是木麻黃林的海邊屋宇。但是,也由於這兩趟的旅程十分交疊類似,讓我有時會分不清那些散存的零星記憶,究竟是當歸屬於哪一次的旅程。
印象比較深刻的有幾件事,一是走去看七等生為家人搭蓋最後共住的房子,因為自身對於動手造物,譬如木工與蓋屋的喜好,所以他也參與到建屋的過程與辛酸,並且寫入到他的書籍裡。我們立在屋對面的馬路旁,隔著距離眺看著顯得小巧的二層樓住房,七等生似乎並無意帶我們進去這個已經易主的房子,就戴著墨鏡安靜地立在那裡,一陣子後悠悠說著:「啊,那兩棵樹都長大起來了呢!」
隨後去探望他童年戲水,以及應該是我來此最期待端景的沙河。真正到達了布滿禿露卵石的河床時,我們都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七等生這時打起了黑傘,遮擋顯得逼人的豔陽,喃喃說著什麼地沿著河床來回走著。我有些震驚溪流如此狹窄乾涸,與我期待中那條當如母親般滔滔不盡的通霄溪,幾乎無法相連並想,也因此沉默地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