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近兩週前離開倫敦時,敘利亞叛軍聯盟剛剛攻佔了阿勒坡——這場驚人的勝利在接下來的事件中顯得微不足道。
我原以為自己將報導一場激烈的戰爭。
這個被稱為「沙姆解放組織」(Hayat Tahrir al-Sham , HTS)的團體如猛獸般席捲了戰場,但我以為阿塞德政權會反擊。畢竟,在2015年俄羅斯介入敘利亞之前,當阿塞德政權逐漸失去領土時也從未停止過抵抗。近十年過去,顯然巴沙爾·阿塞德的俄羅斯、伊朗和黎巴嫩盟友們有其他的戰爭要應對。
儘管政權在面對不情願的徵兵時情況不妙,卻始終能找到願意為之戰鬥和犧牲的敘利亞人,甚至在2011年之後的戰爭高峰期,當叛軍控制了大部分大馬士革市中心以外的地區及通往貝魯特的道路時,情況都是如此。
我多次造訪那些前線的政府軍戰士。
最精銳的部隊,許多是由阿塞德本人所屬的阿拉維社區的軍官指揮。
回想起應該是在2015年,阿勒坡的一位阿拉維將軍請我們喝幾杯完美蒸餾的亞力酒(arak),這些酒是從曾經裝過「傑克丹尼爾斯」(Jack Daniels)威士忌的瓶子裡倒出來的。
他自豪地向我們說,這種在中東廣受歡迎的茴香烈酒,來自阿塞德家族位於拉塔基亞港(Latakia)後山的故鄉。山的外面,炮火正猛轟叛軍佔據的城市東側。
但是,並非所有人都是阿拉維。在大馬士革市中心邊緣的喬巴爾(Jobar),一位忠於阿塞德的基督教軍官帶我進入他們挖掘的隧道,從廢墟下攻擊叛軍。
他也講述了叛軍也會挖掘隧道,有時雙方會闖入對方的隧道,在黑暗中相互殺戮。這位年輕人手腕上紋著十字架的刺青,脖子上掛著另一個,他當時告訴我說自己必須奮戰以保護社區,抵抗對面極端聖戰分子的威脅。
現在看來,我對阿塞德那支精疲力盡的忠誠軍隊擁有強大戰鬥意志的直覺,是大錯特錯了。
在12月7日的星期六,我在聽聞霍姆斯城(Homs)陷落的消息後沉沉入眠。
當我醒來時,巴沙爾·阿塞德正踏上逃往俄羅斯的旅途,而叛軍戰士們則在首都大馬士革的街頭開始慶祝。
他們向空中射出的子彈,比對阿塞德忠實追隨者的怒火更為洶湧,後者正驚慌失措地逃命。
我看到數百輛車在黎巴嫩邊界排起長龍,裡面坐滿了心懷不滿、失落的男子和驚恐的家庭。
基層士兵們在未開一槍的情況下,拋下了制服與武器,選擇回家。
阿塞德政權在貪腐、殘酷和對敘利亞人民生命的冷漠中倒台,甚至連阿塞德的阿拉維社群也未曾為他奮戰。
因此,在本週四的晚上,與我預期的不同,我並未在霍姆斯或哈馬冰冷的街道上躲避砲彈和子彈,而是與敘利亞的事實領袖艾哈邁德·阿爾-夏拉(Ahmed al-Sharaa)一同走過大馬士革總統府的華麗大理石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