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專文:帝國成住壞空,文學永垂不朽—魯西迪新作《勝利之城》譯後記

2024-08-29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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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如何處理歷史人物,魯西迪接受《紐約客》(The New Yorker)雜誌專訪時表示:「毗奢耶那伽羅的肇建者正經八百地宣稱他們是月亮王朝(lunar dynasty)的後裔⋯⋯這就像是宣稱『我來自阿基里斯(Achilles)家族或者亞加曼農(Agamemnon)家族。』所以我心想:好樣的,如果你們能這樣說,我就什麼都能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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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趣之外,《勝利之城》可能是魯西迪最具啟蒙主義精神的一部作品,他讓女主角潘帕・坎帕納兩度登上帝國攝政大位,有如化身為一位哲人王(philosopher king or philosopher queen),將她(與魯西迪)的理想與價值觀付諸實行,推動變革:性別平權、價值多元、信仰包容、政教分離、對外開放、鼓勵藝術文化、情欲自然流動。但是有理想並不等於天真,魯西迪也讓我們看到父權社會宗教與政治保守勢力的殘酷反撲。

其中又以宗教議題最耐人尋味。魯西迪出身一個世俗派穆斯林家庭,但早早就成為無神論者,在生命最黑暗的時刻——被追殺與遭刺殺——依然不改其志。《勝利之城》對印度教著墨甚深,除了神話與傳說天女散花,還有更深一層的批判與冀望,尤其是印度教與伊斯蘭教的關係。相較於《魔鬼詩篇》,《勝利之城》對伊斯蘭教要友善得多,儘管毗奢耶那伽羅/毗斯納伽最後是被穆斯林蘇丹國征服,小說中仍然強調宗教兼容並蓄的重要性。面對今日奉行印度教民族主義(Hindutva)、打壓排斥穆斯林(視之為外來侵略者餘孽)不遺餘力的印度統治階層,魯西迪似乎想藉由《勝利之城》傳遞某種訊息。

諷刺的是,魯西迪差一點就死在一個狂熱無知的穆斯林手中。所幸《勝利之城》不像《闍耶帕羅闍耶》,沒有成為他的遺作。逃過死劫一年八個月之後,魯西迪的新書在二〇二四年四月問世,書名說明了一切:《刀:一樁謀殺未遂案的沉思錄》(Knife: Meditations After an Attempted Murder)。

一位作家的生命力不僅展現在身體的韌性與復原,更會展現為源源不絕、無可抑遏的寫作歷程,就像魯西迪筆下的潘帕・坎帕納,儘管最終形體灰飛煙滅,世人仍會讀到她滿懷信心的話語:「我如今已是虛無,只留下這座文字的城市/文字是唯一的勝利者。」

《勝利之城》譯後記立體書封。(雙囍出版)
《勝利之城》譯後記立體書封。(雙囍出版)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專業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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